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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限姿势,不限道具,不限部位
和好不过一天, 他们又冷战了。
大概是之前冷战时间太长,和好时间太短,一时间, 她竟不觉得和先前的生活有何不同。
只是这一次, 爆发得太快太猛,火气冲得她眼睛灼烫发红, 胸腔闷得要喘不过气而已。
以前和他再难看, 也不过是上次躺在病床上, 说不想见到他。
而这次,冲突升级,热战爆发。
她第一次对他动手。
毫不犹豫,剑拔弩张。
回到家,把所有灯光打开, 她边脱皮夹克边上楼。
手机一直在响,在震。
她置若罔闻,最后实在烦躁,从兜里掏出来, 关机。
进浴室,卸妆, 洗澡, 穿衣服。
把灯一关,上床,睡觉。
门铃偏在此时叫嚷。
似乎不把她叫出来, 就誓不罢休。
吵死人。
周雨晚拿手机下楼, 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拉电闸。
全屋电源切断。
彻底陷入黑暗与死寂。
这下世界真的安静了。
她躺回床上, 在黑茫茫的卧房里, 双目无神望着天花板。
大脑不受控地,一遍又一遍重复陆卿晚的那些话。
“难怪说你是个被宠坏的怪小孩,叫我们这些当大人的别太惯着你。”
“周雨晚,你不要不知好歹!”
“不学无术的废、物。”
“废、物。”
原来于她而言,她不过如此。
既然这样,那就一直别管她啊。
现在突然一则短信发过来,自以为是地插手她的事,算什么?
死火山转性为休眠火山,打算石破天惊地爆发一波母爱,杀她个猝不及防?
眼角渐渐湿润。
窗外风刮树叶的沙沙声不绝。
时间在流逝,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第二天。
自诩成绩尚可的好学生周雨晚,十分非常特别难得地出现旷课现象,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直至又一个午夜,饿醒了。
一天没通电源,冰箱冷藏的蔬果看着有点蔫巴。
她挑出能吃的部分,洗干净,该去皮去皮,懒得切,懒得调味,直接生啃。
味同嚼蜡,但为了维持身体机能,她还是能吃得下去的。
吃到一半,忽然觉得,像现在这种封闭隔绝全世界,躲在家中吃余粮的生活,特别有末日求生的意思。
挺有意思。
也挺没意思。
吃过了,上楼,回屋里,继续躺床上。
这种乱七八糟、日夜颠倒的颓废日子,过了不过三天,断送在空荡荡的冰箱里。
这三天,家政阿姨一直没来,陆卿晚和周牧也没来过。
“砰。”周雨晚甩上冰箱门。
决定上楼给手机充电。
接入充电口,等了会儿,发现手机始终没反应,才渐渐觉出不对劲。
开灯,也没反应。
怀疑是她忘了开电闸,于是下楼,检查电闸。
折腾近两个钟,排除所有原因,终于能确定,是陆卿晚把家里的电断了。
没多久,水也断了。
这下真成末日求生了。
周雨晚从冰箱取一支矿泉水来喝。
忽然在想,她的卡,或许也已经被陆卿晚冻结了。
挺狠,挺有魄力。
不知道她这种雷霆手段,应用在运营公司、打击对手等方面,于她本人而言,会不会获益更多,起码不至于退市破产了。
可她现在却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周雨晚觉得她真是杀鸡用牛刀。
第四天,回校上课。
校园一如既往地宽敞明亮,幽雅舒适,不仅有水有电有食物,还有过目即忘,死活塞不进脑子里的知识。
她在,或者不在,好像都没差。
一见她进教室,柯思萌眼睛倏地红了,等她坐进座位了,她憋了那么久的话,这才忧心忡忡地说出来:
“晚晚,你怎么啦?那天后来是出什么事了么?你突然变得好反常。这三天,我给你打了好多通电话,你都没接。想去找你的,但我进名雅豪园不方便,最近商渡情绪也不好,我又不敢找他……就,没去找你。”
周雨晚不说话,也不想说。
荒废两三天,大脑就有了惰性,变得麻木不爱动,对外界刺激迟钝无反应。
这种抑郁情绪会持续多久?
她不知道。
借教室里的插座,给手机充上电,查看了下余额,才勉强有一点安全感
——看啊,尽管她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网红,但还是能接点广告,挣点小钱,在关键时刻,保证自己不被饿死的。
在过去那三天里,手机积攒了不少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商渡的,柯思萌的,还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消息。
唯独没有周牧和陆卿晚。
中午和晚上,吃的依旧是7-11的沙拉。
柯思萌说她瘦了很多。
或许吧。
她骨架纤细,全靠天生就懂得该怎么长的肉撑起前凸后翘的沙漏型身材。
一旦这些肉减下来,真像一具细长的骨头架子,风一吹就能折了。
入夜,她收拾了个小行李,住进酒店。
一天下来,都不见有学生议论她和商渡的事,就连论坛、表白墙,都不曾见任何与他们相关的话题。
想必是他跟那些人交代过了。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周雨晚又发现了新问题——她花钱习惯大手大脚,就算没买什么奢侈品,每天的开销竟也不少,所剩余额不多了。
于是开始接广告,折回家拿上设备。
家中依旧断水断电,院外的玫瑰和月季没人打理,花瓣叶片开始枯萎蔫坏,仿佛凝着干涸的黄泥浆。
步入十二月,日均气温愈发低冷。
南方没有暖气,沉沉湿气浸.透衣服,深.入骨髓。
学生们要么待在教室,门窗紧闭,被空气中不断积累的二氧化碳弄得昏昏欲睡。
要么就到教室外的走廊晒太阳。
柯思萌说她在教室里坐了这么久,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摇头,眼睛黏在Mac屏幕上,手指在触摸板来回滑.动,正忙着剪辑视频。
柯思萌叹一口气:“晚晚,你到底怎么了?”
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有一回,她去上洗手间,发现商渡就站在对面那幢楼的走廊,目光直落落地眺着她。
隔很远,攻击性却不减。
直白到让人一清二楚地意识到——你被他盯上了,你要被他针对了,你完了。
没来由的,她竟害怕他会来找她算账。
可明明,是他同她家长打小报告在先。
是的,直到这时刻,她仍坚持自己没错,也坚决不后悔自己挥出的那一拳。
“你还在忙拍摄剪辑的事吗?”柯思萌提醒她,“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要不还是先放一放吧,周四周五就要八省联考了,你不担心吗?”
“嗯。”敷衍地回应。
其实她本人也很痛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高三这么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厌学情绪达到最大值。
甚至周三下午,她还逃课,去赴了一个摄影博主的约。
两人约在口岸附近一家咖啡店碰面。
见到她,戚娅欣啧啧:“我记得你高三了吧,今天是没课,还是逃课了?”
“逃课了。”周雨晚说。
“唔该飞沙走奶!”戚娅欣坐她对面,刚从港城过来,没转换过来,直接用白话点一杯无糖无奶的咖啡,把设备卸到旁边椅子上。
能受得了周雨晚这古怪脾性,和她走得比较近的人不多,戚娅欣算一个。
两人是两年多以前通过IG认识的。
彼时,戚娅欣这个摄影博主海内外博主粉丝量还不到一万,而周雨晚已经是粉丝量小十万的小网红了。
某天晚上,她给周雨晚留评论,问她能不能约拍。
两人就这么聊上,并且开启了长期互免约拍模式。
周雨晚外形条件好,一对上镜头,气场全开,单是眼神就很来电带劲。
正巧戚娅欣非常擅长捕捉她那股劲儿,能把她的独特魅力放大到极致。
某种程度上,她们算是互帮互助,相互成就。
现在,戚娅欣粉丝上百万,就读于G大经济学专业,大一生,比周雨晚年长两岁,只因高考失利,复读了一年。
“我看你最近发了挺多动态的。”戚娅欣同她闲聊,“现在离高考也就半年,你不歇歇?或者留着库存,等以后再慢慢发。”
周雨晚到得比较早,咖啡已经上了,苦涩微酸的黑咖啡滑过味蕾,她有点难启齿:
“说实话,我不知道上大学于我而言,有什么意义。”
“啊?”戚娅欣不理解。
“嗯。”
她点头,坐实不学无术的人设。
“想了想,我家有矿,就算我妈那边破产了,还有我爸那边。就算他俩都破产了,以我现在当博主的收入,省一省,日子也勉强能过。或者将来直接找个有钱人嫁了,照样可以继续当花瓶米虫的生活。现在多的是想躺平,不想再努力的人,多我一个怎么了。”
“可这些,跟你参加高考,拿个高学历,没有任何冲突。”
“可就是因为我不用参加高考,就能得到这一切,所以我才不想那么努力读书啊。”
周雨晚托着下颌,望向落地窗,看往来行人为生活奔波忙碌,那么近,那么远。
“我甚至想不明白,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反正,不是为了守一间黑茫茫的空房子,也不是为了生啃冰箱里的果蔬;
不是为了听一句“不学无术的废物”,也不是为了去揍一个打小报告的小人。
活着,是为了什么?
“死掉的前提是活着,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某天死掉呗。想那么多干嘛?”
戚娅欣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过,学历这东西,有总比没有好,懂么?就像男人那根东西,就算短细软,派不上用场,但有了,就能证明他是个男的。”
“短细软,还派不上用场,那有什么意义?”
“意义可重大了,”戚娅欣撇嘴,“不仅能讨封建残余的开心,还不至于落得太监逛青楼的下场。”
周雨晚被逗笑。
戚娅欣也乐:“其实我高中也想着,以后不上大学,直接当自由摄影师好了。”
“后来?”
“后来发现,多一条退路,才不会害怕无路可退。”戚娅欣告诉她,“有退路,才有自由。”
有退路,才有自由。
这一天结束得早,两人约拍这么多回,默契度十足。
随便吃过一餐宵夜后,戚娅欣返港,周雨晚回酒店。
咖啡续了一整晚,灯光常亮不熄。
很久不曾认真上课,翻阅书本,她甚至不知道这一轮复习已经进行到哪儿了。
明天就是周四,八省联考的日子。
垂死挣扎好过麻木,她硬着头皮,挑灯夜战,临阵磨枪。
周四周五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考试一结束,从考场回到教室。
这一路,没少听“完了,我这次肯定考得很差”“拜托,我前面直接错了三四道选择题”“我更惨,后面没写完”……
表面上,一个个都在比烂。
私底下,一个比一个卷得厉害。
周末晚。
收到戚娅欣的消息,周雨晚登进邮箱,查看她给她发回的底片和精修图。
未读邮件有两封,一封来自Alexia,一封来自Sander。
“哒哒。”
鼠标左键轻点两下,戚娅欣发来的email内容显现在屏幕。
*
他们学校阅卷出成绩的速度向来很快。
周一开始,陆陆续续发回答题卡,出单科成绩和排名。
课上讲题,给答案。
课下,科任老师把一众学生按成绩排成好几个梯队,分批次叫人到办公室谈话。
周二一早,总成绩和排名放出来。
周雨晚对自己的成绩本不抱希望,但仔细一看,也就比上次掉了三四十名。
结合她这段时间厌学逃学的不良表现,她竟觉得这成绩挺好,自己发挥还算不错。
周三大课间,她被叫办公室。
“怎么退步这么多,有找过原因吗?”班主任施颖问她。
周雨晚坦白:“因为这段时间,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心思没放在读书上,而且,多次旷课逃课,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
施颖又问:“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周雨晚不吭声,眼观鼻,鼻观心。
“上次段考成绩出来,你没考好,你说是家里有事,影响到你的状态。可我问你是什么事,你却说不出来,这次也一样。”
施颖叹了口气,看她的眼神,恨铁不成钢之余,跟看一个鬼话连篇的渣男有几分相似。
“段考后的家长会,你家长也没来。”
“他们不会来的。”周雨晚小声嘀咕。
从小到大,他们从未参加过她任何一场家长会。
连她幼儿园的亲子互动都是由助理代劳的。
“想去你家家访,你也总说家长不在家。”
施颖头疼地扶着额,右手捻着班级总成绩单的一角,无意识地揉皱。
“所以我做了一次电访。”
周雨晚微愣:“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打通你家长的电话。”施颖说,“高三不比高一高二,可以随便混混就过去。高考意味着什么,以后读个好大学意味着什么。周雨晚,这几点不仅你要明白,你家长也该明白,我希望你们都能够重视起来。”
周雨晚面无表情地听着,脑子卡壳一瞬后,开始飞速转动,“你跟我妈说了我的段考成绩。”
“不仅是段考成绩。”
施颖放过被□□不成样的页脚,左肘搭在桌沿,转椅转出来些,面朝她,眼神带着担忧。
“她是你家长,应该了解关注你的高中生活,甚至不只是你的高中生活。”
周雨晚眯了下眼,“还有?”
“老师关注了你的ins,知道你在网上很受欢迎,知道你化妆仿妆出cos什么的,都很厉害。但是。”她话锋一转,“你现在是高三生,你的重心应该放在高考上,高考迫在眉睫,给你的时间并不多。而你要想扬名立万,却并不急在这一时。至少对于家境殷实,没有经济压力的你而言,你可以先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放一放。”
“你还同我家长说了我被造谣的事。”周雨晚点穿。
施颖被她奇怪的反应刺了一下,眉头轻蹙,“对,看样子,你家长已经跟你聊过了,是么?”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课间乱糟糟的办公室,突然响起戏谑的一声:“哟,我们的全校第一来了。”
这声音明显是教导主任王建义的。
至于全校第一……
周雨晚头颈僵硬,目光牢牢钉在施颖的眉心,假装专心致志听她说话的模样。
一动,不动。
像不知道他来了,连偷瞄他一眼都不敢,深怕被他注意到。
一个是让老师家长面上有光的全校第一。
一个是被老师叫来做思想工作的后进生。
对比多强烈,多讽刺,多难堪。
有汗从掌心沁出,她不安地捏紧衣角,攥拳,指甲掐得手心疼。
施颖还在做她的工作:“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未成年,被P图造黄谣这么大的事,你不应该自己扛着,你得跟你家里人沟通,知道吗?”
她心不在焉,没及时回应她的结果,就是施颖连名带姓地叫她:
“周雨晚,老师在跟你说话,你有在听吗?”
“嗯。”她轻声应。
施颖满眼担忧地注视她几秒,语重心长道:
“你家长说,她会积极配合学校工作,多多跟你沟通,想办法帮你提高成绩。我不知道后来她有没有这么去做,但就目前看来,可能在某些方面,的确还存在不如人意的地方。现在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你尽快调整过来,进入高三备考状态,千万不要放弃,好吗?”
“好。”周雨晚应得挺快,想赶紧结束这一段熬人的对话,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得到她肯定答复,施颖满意地点点头,放她回去。
周雨晚浮皮潦草地道了声“谢谢老师”,转身即走。
鼻尖掠过一抹浅淡的皂感木质香。
那人打她右边擦肩而过,两人垂在身侧的手背有过一瞬似是而非地擦碰。
很快的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只能看到少年背影颀长挺拔,被屋外光线勾勒出一层光圈,出办公室门口后左转,消失在她的视野。
形同陌路。
大脑蹦出这个词,心脏紧跟着刺痛搐缩,周雨晚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咬得唇肉生疼,溢出血腥味了,才继续往前走。
出门,右转。
与他背道而驰。
*
做错事的人,理应承担相应代价。
今日天气阴,又一波强冷空气来袭,铅灰色的乌云堆积,沉沉地坠着。
辽阔苍穹下,足球场铺开绵延平整的浓绿。
少年们身着球服,驰骋在属于他们的战场。
即便下课铃早已宣告下午课程结束,看台上人数依旧不减,呐喊声此起彼伏。
每一声“商渡”,都像敲在她心上重重的一锤。
这场游戏好玩吗?
不过三周的时间,他底牌一亮,竟是背锅的好人。
把那晚陆卿晚对她说的话里,抽出施颖同她沟通的那部分,实际上,与商渡相关的内容并不多。
周雨晚甚至推理不出,究竟是陆卿晚先在席上开了口,希望他能帮忙辅导她;还是他主动请缨,陆卿晚再满口答应的。
横竖,最后她就是落到了他手上。
周雨晚单手拎一瓶冰镇的1664白啤,“咔”一下咬开盖,仰头灌一口。
丰富绵密的泡沫盈满口腔,她生生咽下,五脏六腑被冻得一颤。
落在啤酒瓶上的手指,被冰雾打湿,很快也被冻得僵硬,冷白皮肤下的血液凝成红紫色。
就这么抖抖瑟瑟地喝着,眼睛牢牢锁定场上最恣意张扬的少年。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飘起零星小雨,周遭一片喧杂躁动,有伞打伞,没伞的犹豫要不要离场,离场的起身往后走。
她岿然不动地坐着,还在灌酒。
挺奇怪的一个人。
还生得那般好看。
接二连三有人注意到她。
可她一门心思却扑在那人身上,魔怔了般。
时间愈久,他终有所觉,忙里偷闲地睇来一眼。
遥遥远远。
朦朦胧胧
雨丝被球场灯光打亮,晶莹剔透,有种缥缈不定的不真实感。
骤然冲撞在一处的两道视线,纠缠,对峙,擦出火花,在冰凉雨水中燃烧。
周雨晚开始感觉有点热了。
比赛还在继续,他回过头去。
不消片刻,又进一球。
直至这时,周雨晚才注意到,他今日状态和联赛当天不同,更凶狠,更暴戾,俨然在泄愤
——拉着其他人当陪葬的玩法。
“不打伞,小心感冒哦。”
听到声音,头顶的雨丝被一把长柄伞隔开,周雨晚循声转头,殷璇在她身旁落座。
右手还撑着伞挡在两人头上,她上身前倾,胳膊支在腿上,托着腮,“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会突然揍他一拳……不过,这些天,他就像行走的低气压,就算一言不发,但那气势太吓人,压抑得不行。”
周雨晚没吭声,酒还剩几口,她还在喝。
殷璇皱眉,“有必要这么喝?”
啤酒涨肚,又灌得挺猛,周雨晚感觉微醺,绯色从脖颈漫向耳朵脸颊,娇艳欲滴,红得诱人。
“有必要。”她说,“有必要。”
“为什么?”殷璇不解。
“壮胆。”
这是周雨晚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场上,商渡一记凌空抽射,打进最后一球,裁判吹响哨声,宣告比赛结束。
周雨晚拎起酒瓶,毅然决然走出她雨伞,步入潇潇细雨中。
比赛结束后,男生去冲洗更换衣服。
周雨晚知道在哪,在男更衣室外等候。
“渡爷这些天到底怎么了?凶得狠啊。”
“心情不好呗,反正,这段时间别招惹他。”
男生们在聊,说话声和脚步声都越来越近。
“咔哒!”
更衣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男生们的话题已经从商渡,换成高一年级的小学妹,聊得正起劲,起先没注意到她,即将从她跟前走过时,余光一瞥,冷不丁撞见她半湿不干地杵在那儿,登时被吓一跳。
周雨晚冷冷地甩一眼,“商渡呢?”
“渡爷还在里头。”男生心有余悸地回。
赵丞走在后面,出来见着她了,把她和那男生的对话也听全了,补充:
“现在就他一个。”
周雨晚撩他一眼。
赵丞看不出这眼神里,是“要你多管闲事”多一点,还是“谢谢”多一点,反正,随即就听更衣室门“砰”一声甩上,周雨晚就这么进去了。
更衣室只亮了角落里的一盏小灯,昏昏暗暗。
空气里是男生还未散掉的香皂味和水汽。
角落放置的全身镜内,映入一双包裹在黑袜里的匀停长腿。
他余光瞥见她摇曳的裙摆,手垂在身侧,酒瓶还在,水雾湿漉漉地滚动,“啪嗒”滴落在地。
她莹白手指也是湿漉漉的,水滴凝在指尖。
不紧不慢地扣上蓝宝石袖扣,他整了整袖口。
她先开的口:“对不起。”
音量很轻,非常不自在。
紧了紧手中的空酒瓶,朝他走。
他不作理睬,整理好衬衫,戴上腕表,从柜中拿出外套,关柜门,转身,长腿一迈,视她如无物般越过。
臂膀与臂膀之间相差不过短短几公分,不同的气息和气场在刹那间激烈碰撞,火药味浓郁,处在零星一点火星就炸燃的千钧一发之际。
周雨晚敏感察觉到他情绪暗涌,知道他实在气得不轻,快步跟上他。
在他伸手握住门把前,抢先拦在门口。
“商渡,对不起!”
这一声音量明显高了些,她话说得急躁,热意逼上眼眶,泛了红。
“对不起,我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污蔑你,说你是打小报告的坏人。”
“对不起,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不给你面子,突然揍了你一拳。”
“对不起,是我不知好歹。”
每一声对不起,伴随她一个深深地鞠躬。
第三次鞠躬还未弯下腰去,肩膀就被商渡单手扣住。
他力气大,坚硬指骨像要钉入她锁骨。
痛的。
周雨晚皱眉。
“就这样?”没什么起伏的冰冷声调。
一个深呼吸,周雨晚直起身,手中的空酒瓶往前递,目光灼灼地迎上他的眼,声音藏着不易察觉的慌:
“要是这样还不够,那你打我吧。用酒瓶砸我,或者像我给你一拳那样,你也用力给我一拳……反正,是我欠你的,你想讨回来就讨回来。只要不把我打死打残,今天不论你怎么打我,我都可以……如果这样你才能消气的话。”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才像来了点兴趣。
弓着背,勾着头,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唇线从抿直的状态,到渐渐勾起一丝嘲谑的笑意。
身体被他影子笼罩着,压迫感很强。
周雨晚固执地仰头看他。
血液在酒精的推动下加速流动,通体燥热,呼吸凌乱。
心底那种忽上忽下的慌,随时间推移,在一点一点扩散,暴露在细枝末节处,暴露在他眼底。
“不论我怎么打你的意思,是指不限姿势,不限道具,不限部位?”
他低声询问,左手按在门上。是壁咚,把她圈在身前的动作,也是防止门被外面或里面的人打开的意思。
周雨晚琢磨着他的话。
扑面而来是他沐浴后,身上清爽干净的气味,夹杂着雄性特有的荷尔蒙,与她截然不同,却充斥着强烈的性吸引力和攻击性。
少年不疾不徐的呼吸声,轻轻洒在耳畔。
她那颗被酒精泡过的大脑,不受控地回溯到拍摄私房照那天,他曾用低沉磁嗓说出一些引人想入非非的话。
视线跟着落,看到他喉间软骨上下滚一遭。
“咕咚。”
干巴巴地咽一口,她不安地攥着裙摆,两腿紧张并拢,腿肉挤压着,“总不能,是用奇怪的道具,打奇怪的地方……吧?”
“什么叫‘奇怪的道具’?”他低头抵住她的额,眼睛直盯盯地勾她,笑得玩世不恭,坏得坦坦荡荡,“比如,你送我的……羽毛皮拍,小皮鞭?”
“哐当。”
蓝色玻璃瓶掉落脚边,骨碌碌滚动。
作者有话说:
手指疼,29号零点歇一天。
感谢在2023-09-27 00:20:06~2023-09-28 01: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不负神明 6瓶;伍贰壹八 5瓶;伯伯大脚姐驾到 4瓶;步入银河、墨夕颜、璃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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