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李瑭回到了二堂。
而此时,二堂只有沈清云一人。
她把她娘劝回了马车,又叫文竹去陪着,自己一个人在此等李瑭回来。
沈清云见他神色郁卒,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遂劝道。
“李兄不必太在意,你久居庙堂之上,如何知道这民间小人之举?不只是你,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如此大胆,竟敢收买衙役,私盗尸体。”
这事要不是亲身经历,恐怕谁也无法相信。
李瑭挥了挥手。
“你不必安慰我,此事确实是我失职。”
李瑭认错很快。
“这县衙的衙役大多是本地人,和三教九流都有联系,这类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就近三年,就卖出去十具尸体。”
“那些人买走尸体是为了什么啊?”
这一点,沈清云始终无法理解。
“主要是配冥婚。”李瑭揉了揉眉心,“那群人是做惯了这些的,规模不小,苏州府下辖七县,都有他们的踪迹。”
那衙役还交代了一些别的。
比如,那些未婚的年轻女子,价格最高,像沈琇的尸体,他们卖了三十两。而成过亲但丈夫没了或是被休回娘家的,就要差一些,十到十五两银子。
甚至有时候为了“生意”,那些人还会去偷偷掘墓盗尸。
李瑭听完那衙役所说,身心俱震。
他从未想过,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居然还会有如此可怕的事。
竟连人死后都不放过,连尸体都能买卖!
配冥婚只是其中一项生意,除此之外,竟还有买活人殉葬的!
想到此,李瑭怒不可遏。
“此风绝不可涨,我已将相关的衙役都关了起来。这后头恐怕会牵扯出更多的人,目前尚不知那群人背后靠山是谁。清云,你们先回去吧!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
“李兄这是把我们当外人了?事儿既是我们挑破的,哪有躲在人后的道理?还是说,你觉得我沈清云就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
沈清云一脸不ʝʂɠ悦。
李瑭失笑:“怎么会?你是我此生所见之中,最钦佩之人。”
沈清云眉眼舒展。
“我看李兄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那县尉样貌粗犷,可看起来心眼却不少。不如这样,我给李兄推荐几个帮手,如何?”
“此话甚得我意。”
李瑭点头,没有人手,确实很多事都不方便。
“你有什么人选?”
“做衙役的话,我回沈家族中选一选,应该能挑出四五个人来。但有一人,我觉得很适合给李兄当师爷。”
沈清云不缓不慢地说着,接着停顿了一下。
李瑭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突然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楚伯齐!”
沈清云讶然:“你也觉得他不错?”
李瑭点头:“楚伯齐此人心性尚佳,学识也不错,又是本地人,对吴县各地都有了解,确实是不错的师爷人选。”
当然,李瑭不是没见过更好的,只是那都是家里的幕僚或者旁支族人,他也没法用啊!
“等他回来,我找他问问。”
李瑭摸着下巴,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后续的事,沈清云没再插手。
她向李瑭告辞后,就带着赵银苓回了家。
午后,白玉才回来。
一进门,白玉连话都来不及说,急急抓起沈清云手旁的茶壶,往嘴里咕咚咕咚灌了半壶茶,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声。
“渴死我了!那户人家可真不讲道理,死活不肯承认,还派家丁打人呢!幸亏本姑娘厉害,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
沈清云抬眸,关切问询。
“解决了?”
“解决了,我脚程快,带着楚先生先到的,县尉带着衙差后赶到的。楚先生不放心,请了帮忙的人,当场把沈琇装入棺椁,带回楚家的祖坟那边了。”
白玉噼里啪啦说得极快。
“原本他还想在家里停灵三天,让亲朋好友都过来祭拜一下呢!出了这事,他是不敢了,生怕又出别的事。我走的时候,他们正在填土,楚先生说明日请个石匠来立碑。”
沈清云把空茶壶拎了出去,又沏了一壶茶进来。
“解决了就好,想来,以后这股阴风也能杀一杀了。”
沈清云极其厌恶这种事。
白玉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抬起一只脚搭在椅子上。
“那些人会怎么判?”
“按律法,私盗尸体,罪重的,刺配充军。至于那几个买主,没法严惩,最多就是罚些银子。”
沈清云说道。
白玉哼了一声:“这也太轻了,我看那些买主都是有钱人,根本不差银子。就罚钱,能有什么用?”
沈清云不说话了。
这种事,确实很难定罪。
配阴婚在道义上不好听,但于律法上来说,不算犯罪。
那几个衙役,用的“盗尸”罪。
“此事,与我们无关,暂时就不要再插手了。”
良久后,沈清云才开口。
白玉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应下了,可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教训那几家买主。
她自认为是侠女,遇到不平事,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沈琇下葬后,沈清云带着赵银苓去祭拜了一次,烧了不少纸钱,还出钱让寒山寺的师父们为沈琇念了七天的往生经。
而七日后,楚伯齐接受了李瑭的请托,正式成为县衙的师爷。
沈清云忙完这些事,才想起来答应了李瑭介绍人手,遂立即让窦叔去相近的几房传话。
沈家的八房九房十房,都特别能生,家里人特别多,日子过得艰难,早已捉襟见肘。
如今,除了当家的这一家外,其他人都早就谋其他行当。
去县衙当差,在他们眼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活,毕竟吃官家饭,不用担心随时被辞退,也不用担心被骗。
因此,当天下午,就有十来个人往沈清云家中来。
沈清云跟他们不熟,只好请出了她娘。
赵银苓在沈家十多年,对于族人多少都了解些,问过之后,给出了几个人选。
沈清云一看,十房三个,九房两个。
“怎么没有八房的?”
赵银苓抿紧了唇:“他们私底下和长房亲近,讨好沈隆,以前你八房的陌伯还想让他大孙子给沈兴当书童,后来没成,又想让他小儿子给沈兴做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