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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严琛,我看你真是疯了。”龚飞失望地摇摇头。
  几日后,傅严琛出院。
  今天对傅严琛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七月十五,小海螺的祭日。
  傅严琛回家简单梳洗了一番,而后去商场买了很多儿童玩具、衣服,开车往埋葬小海螺的墓地行驶。
  清晨刚刚下过雨,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带着让人心情沉闷的,湿热的潮气。
  墓地空旷,由于这里墓地价位过高,偶尔才有三两个人过来祭拜。
  傅严琛踏上长满青苔的青石小道,走到最尽头。
  小海螺的墓碑上落了灰,傅严琛蹲下,轻轻用袖子擦去浮灰。
  他拆开玩具,一件一件烧给小海螺。
  这个孩子,傅严琛欠他太多太多。
  “宝宝见到妈妈了吗?小海螺跟妈妈已经很久没来过爸爸的梦里了,要是见到妈妈了,跟她说,爸爸想她了,让她来爸爸梦里看一看爸爸。”
  傅严琛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小海螺稚嫩可爱的照片,“爸爸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挑着你这个年纪小孩爱吃的都买了点,还买了新玩具,希望你喜欢。”
  仔细打扫干净小海螺墓碑附近的灰尘,傅严琛站起身说:“爸爸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和小海螺告别,傅严琛转身,余光里,一抹魂牵梦绕整整三年的背影忽然出现。
  傅严琛顿住脚步,瞬也不瞬盯着前方蹲在一尊墓碑前祭拜的身影。
  及腰的金色长发,清丽瘦削的背影。
  等傅严琛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快大脑一步冲了过去,“浅浅!”
  他死死抓住女孩的手腕,女孩回头,一张陌生的脸打断傅严琛即将叫出口的名字:“浅......”
  像是一颗期待的心捧到了最高处,后又狠狠坠回地面,升起的希望如同高空坠落的玻璃,摔了个稀巴碎。
  黑色瞳孔的女孩原本很生气,回头在看到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傅严琛后表情变了变,她小心翼翼问:“帅哥,你...认错人了吧?”
  傅严琛失望松开女孩,后退两步,“抱歉。”
  女孩还想和傅严琛套近乎说些什么,傅严琛全然听不进去,浑浑噩噩从墓园离开。
  伽浅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再见到她?
  傅严琛坐进车内,痛苦地撑住眉心。
  伽浅的身体就在家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严琛总有一种伽浅还活着,甚至还在他身边,他把这种感觉当做是接受不了伽浅死亡,大脑的自我欺骗。
  今日那个很像伽浅的背影,就像是一粒石子掷进傅严琛平静无澜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效应。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傅严琛握紧方向盘,驾车回到公司。
  只有将自己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中,他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念伽浅。
  傅严琛把自己投入高强度的工作中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他睡觉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眼底血丝遍布,傅严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喝掉手边冷掉的咖啡,继续撑着批阅文件。
  来送文件的林娜看不下去,关切提醒道:“傅总,您明天要去M国出差,不休息可不行。”
  傅氏和外企谈下了一个唐人街的项目合作,明天傅严琛要飞往M国实地考察。
  这个合作的确重要,傅严琛放下文件,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我会休息的。”
  “那您注意身体,行程和机票信息晚点我发您邮件。”
  出国前一个小时,傅严琛回家,去了伽浅的冰室。
  傅严琛走到冰棺前,眼神哀伤,他抚摸伽浅脸庞,温柔说:“我要去国外出差,有好几天不能再来看你。”
  手上冰冷的温度,他的话只有这一室寂静回应。
  这趟出国要好几天,傅严琛不忍心放伽浅一个人在家里。
  他像和真的活人一样说话,牵起伽浅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暖着,希望自己的体温能够传染给她。
  “我去看我们的小海螺了,遇见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她也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傅严琛垂着眼睛深深看伽浅,“抱歉,我不是故意把她认成你的,我只是,太想你了......”
  “浅浅,我已经很久没梦到你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傅严琛蹭蹭伽浅的手。
  尸体不会说话,更不会回应傅严琛的自欺欺人。
  快到登机时间,傅严琛恋恋不舍放回伽浅僵硬的手臂,小心翼翼盖好冰棺盖子,而后在冰棺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告别吻。
  “等我回来。”
  *
  M国。
  熙攘繁华的异国街头,金发碧眼的人群中,黑发黑眸东方长相的白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吸引他人的目光。
  白璃今天换了一种风格,黑色和白色拼接的上衣、袖子做了蕾丝镂空花纹设计,下身配了条时尚的黑色的短裙及黑色的鞋子。
  原本就长相偏可爱的脸在这身撞色搭配下更显活泼动人。
  她牵着贺枫站在人群中翘首以盼,贺枫怀里抱着礼物,拉拉她:“妈妈,弟弟什么时候到呀?”
  白璃说:“一会儿就到了,待会见到弟弟不要欺负他哦。”
  贺枫板起脸,“妈妈,我是大孩子了,才不会欺负小孩子呢。”
  白璃笑,“嗯,还没长大的大孩子。”
  说话的功夫,白璃远远看见一个身着与现代服饰格格不入的长袍,高挑的男人。
  白璃挥手,“师兄,这儿!”
  她师兄看到她,领着他身后藏着的人朝她走过来。
  白昼一身长袍长亭玉立,容貌英俊,腕上一串年代久远的菩提珠更添儒雅气质,明明是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却被他身上岁月沉淀的温和随雅衬得波澜不惊,只剩温润。
  白璃欣喜道:“师兄,好久不见。”
  白昼看起来很容易亲近,贺枫彬彬有礼打招呼,“叔叔好。”
  “你好。”白昼温声回应。
  他身后的女孩不适应拥挤的人群,胆怯地缩了缩,小心翼翼扯扯他衣服,声音瓮瓮:“哥哥。”
  白璃听到这声哥哥,毫不留情损她师兄道:“师兄,你占人便宜啊,就你这年纪当人爷爷辈都绰绰有余了,怎么还让人叫你哥哥。”
  她注意到藏在她师兄身后畏畏缩缩的伽浅,凑过去,“小人鱼你还记得我吗?”
  伽浅缩得更厉害了,一身淡蓝色长裙,头发精致地挽了个发型。
  她睫毛紧张地乱颤,她紧紧拉着身边小孩的手,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她才苏醒没多久,忘了很多事,你别吓她。”白昼回头安抚伽浅,“别怕,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狐狸,也是我师妹,就是她救了你。”
  伽浅闻言,怯生生抬起眼睛飞快地瞟了眼白璃。
  贺枫主动走过去,想跟伽浅身边的小奶娃打招呼,伽浅沉默,略微带了一点点戒备。
  白璃是哥哥的师妹,白璃的孩子,应该不会伤害小海螺。
  她身边的小奶娃感受到母亲的担心,奶声奶气说,“妈妈,我想跟哥哥玩,哥哥不会伤害晏晏的。”
  小海螺有了名字,冠伽浅的姓,伽晏。
  白璃惊奇道:“咦,我记得刚见他的时候他有耳鳍的,师兄,他的耳鳍呢?”
  “他收起来了。”
  白璃瞪大眼睛,“他这么小就会收形态?”
  要知道,他们非人类的物种,基本上都要获得灵识,并且成年以后才能学会自由变幻形态的,这小东西才三岁半,什么天赋啊。
  贺枫把礼物小心翼翼送给伽晏,他特别怕伽晏不喜欢自己,睡前打好的见面腹稿全忘了,结结巴巴向伽晏伸手道:“你,你好...我叫贺枫,很高兴见到你。”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握什么手,伽晏弟弟那么小,哪里懂这些。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极了。
  伽晏眨巴眨巴水亮的大眼睛,笑得像个小太阳,伸手握住贺枫,声音又奶又糯,“我叫伽晏。”
  两个小奶娃很快玩到一块去,伽浅目光锁在小海螺身上,总带着一股说不上的焦虑。
  白昼察觉了,“贺枫是大孩子,会好好照顾晏晏,晏晏也需要交朋友。”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白璃突然问。
  白昼:“嗯。”
  自伽浅醒来以后,便遗忘了过去的所有事,唯独记得自己有个孩子,刚醒时拼了命地寻找小海螺,对谁都很戒备。
  他将孩子带过来伽浅才平静下来,只是仍抱着孩子魂不守舍。
  他花了很长时间调查清楚伽浅的过去,也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把她从封闭的世界里拉出来。
  今天她肯跟白昼出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白璃可惜地撇撇嘴,“好吧,今天金主难得放我假,听说唐人街马上就要开发了,再不去玩以后可就玩不到了。”
  白璃带头溜了,白昼温柔哄着伽浅,对她伸出手,“我们也去吧。”
  伽浅犹豫了一下,而后信任地将手放进白昼手心。
  贺枫也牵着弟弟跟上。
  唐人街位于繁华地带的一条街道里,街道两旁挂了喜庆的红灯笼,各色各样商铺客人络绎不绝。
  异国他乡看到国色国香的招牌格外有亲近感,唐人街里也能看到不少亲切面孔的东方人。
  白璃嘴馋买了好几份冰淇淋,挨个发给他们。
  伽浅握着冰冰凉凉的甜筒觉得很稀奇,和伽晏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吃冰淇淋。
  一整个甜筒吃完,大的小的脸上都沾了奶油,都用意犹未尽的眼神看白昼,意思是还想吃。
  白昼忍俊不禁,无奈拒绝:“不可以吃多,下次再吃。”
  于是白昼看到了两颗同时失落低下去的脑袋。
  白昼眼角含笑,拿出手帕,抱起伽晏,像对自己孩子一样耐心替他擦掉嘴角的奶油。
  白璃嘴里咬着糖葫芦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他师兄擦完小的,又将手帕折了一角走到伽浅面前,仰起她的脸,仔仔细细又温温柔柔地帮她擦干净脸颊。
  只是擦个奶油,那样专注又温柔的神情,她好像从没在他师兄脸上看到过。
  有点不对劲怎么回事。
  白璃眼神复杂看着他师兄,直到他一向有洁癖的师兄,把擦过嘴的手帕折了折塞回口袋。
  “发什么呆。”
  白璃回神,“没,没什么。”
  不远处有人群聚集,像是在进行什么表演。
  白璃喜欢看这些东西,她拉着伽浅一块跑过去,“小人鱼我们一起去看,我听说唐人街的表演可好看了!”
  白昼还来不及阻止,伽浅就被急不可耐的白璃强行拉走了。
  伽浅被迫跟着白璃来到人群的最深处,耳边全是人类嘈杂吵闹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在她耳朵里无限放大似的,让她有些害怕。
  蓦地,心口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契约的小鱼颜色变深了几分。
  伽浅茫然地捂着心口,那股奇怪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便消失了。
  如同错觉。
  人群中央围起来一个空地,一个光膀子的男人,男人正对伽浅的方向,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他豪迈地往嘴里灌了一口油,而后他点燃木棍,嘴里油液喷出,霎时变成一簇火焰。
  火焰出现的一刹那,伽浅眼前闪过一瞬火海的画面,她脸色猝然煞白,尖叫一声抱头蜷缩在地上发抖。
  白璃紧张问:“小人鱼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白昼也挤过人群赶了过来,他沉默抱起应激的伽浅离开人群,白璃带着俩孩子紧跟其后。
  “师兄,她怎么了?”
  白昼咬破食指,血珠在伽浅眉心轻点了一下,伽浅颤抖的身体立刻平静下来,像是做了场噩梦般余魂未尽,短促地喘着气。
  她没看错吧,白昼刚刚用的是他们狐族高级的法术,用来安抚伽浅的情绪了?
  如果说刚开始她还不确定,那么这会儿就可以肯定他师兄绝对不对劲。
  “你不该带她过去。”
  白璃看伽浅确实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也有些后悔,咬唇低着头:“师兄对不起嘛。”
  伽浅缓过劲儿了,她苍白着脸,伸手扯了扯白昼,“哥哥,别怪她。”
  与此同时,唐人街的另一面。
  傅严琛用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应对自如和合作方交流。
  忽然,他心脏位置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像被针细密地扎了两下。
  他看不到的小鱼标志,此刻像被什么无形的羁绊吸引着,泛着幽幽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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