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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笛和白浪来到休息室,三三两两的人各自忙碌着,角落中一个三十多岁的落寞妇女面容憔悴,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痛苦的抽泣。
白浪上前蹲在女人面前,低声的问道:“您就是周婷的妈妈吗?”
听见女儿的名字,她终于抬头看了白浪一眼。
“请您节哀!”白浪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印着公司名称的纸巾递给周婷妈,“我知道您现在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我们愿意听你说任何你想说的。”
“我知道你们是干嘛的,你们走吧。”周婷妈摇摇头。
“姐,这跟我们是干什么的没关系,我也不想在最痛心的时候来戳你心窝子,我只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讲,看看在您最无助的时候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助您,仅此而已!”白浪说着依旧拿着公司名称的纸巾。
“我只想让婷婷回来!”周婷妈哭着讲道:“婷婷才 8 岁,之前每次上学放学都是我跟她爸爸去接她,唯独这一次没接,过马路就出了车祸。我真的打心眼里自责,我觉得是我害了我的女儿,我没能保护好她。”
穆笛听着周婷妈的叙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上前安慰,又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形容枯槁的周婷爸从远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死亡证明和周婷的彩色照片,周婷妈接过死亡证明,看着照片上周婷的笑容,本来缓和一些的情绪,突然又收不住了,不停的哭泣。
“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搅你们,如果后续你们有什么需要......”
没等白浪把话说完,周婷爸一把抓起手中的纸巾,狠狠的砸向白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白浪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深深的鞠了一躬,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拽着穆笛离开。
两人来到楼梯间,白浪坐在那里,深有感触的叹息。
“你也是,人家女儿刚去世,你就跟人家谈生意,是残忍了些!”
“最亲近的人离世,是每个人都不愿见到的事情,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可是我就是做这个工作的,光有同情和眼泪是不够的,要尽量的理解和接受家属的情绪,帮他们做好善后工作,让逝者安息,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抚慰!”白浪看了穆笛一眼,“这下你知道做业务有多难了吧?””
这一席话让穆笛对白浪有了更多的理解,她没想到白浪的工作看起来挺容易的,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心酸。
心情烦躁的穆笛没有回家,走在小城的街道上,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再想起医院里周婷父母的样子,心中的郁闷难以表达。
这时,她听到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传来,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竟然是从民乐团的排练室里传出来,她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门口,萍姐正在聚精会神的弹着琵琶,曲调中饱含着深情,即便没有一个听众,也全身心的投入。
一曲演奏完毕之后,站在门口的穆笛立即开始鼓掌,杜姐扭头一看,赶忙站起身来:“这不是穆笛嘛!快进来!”
“姐,你的琵琶弹得真好!我在外面都被震撼到了!”
杜姐一脸的骄傲,“不是我说什么,在咱们小城我的琵琶要是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那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琵琶弹得这么好,为啥还要去美容院工作啊?”
“还不是养家糊口嘛!团里工资低,演出又少,现在谁还听民乐啊,都过时了!”杜姐感慨的讲道,“对了,你一个年轻小姑娘来我们团干什么?给姐交个底,是不是来了就要走?”
“不是,我是真喜欢吹唢呐!”穆笛赶忙讲道,“其实我是来蹭排练时和演出的,但我没想到没有演出!”
“姐信你了,就看你这小眼神,跟姐当初一模一样。”杜姐一听就乐的不行了,“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穆笛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儿不舒服,今天在医院遇到了一个才八岁遇车祸去世的小女孩,看她爸她妈伤心的样子,实在很难受,但是又帮不上什么忙,心里很憋屈!”
“哎呀,这要说玩音乐的人,爱音乐,心地就是善良、单纯!是吧?”杜姐语重心长的讲道,“但姐是过来人,告诉你呀,这要是没有雷霆手段,就别有菩萨心肠!”
“什么意思呀?”穆笛有些不太明白。
“年轻了是吧,你这个年龄现在还没有参透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世事无常!”杜姐感叹道。
“姐,我发现你说话总是一针见血啊!”
“那是!姐见人见得多啊!是不是跟姐说话之后,觉得豁然开朗?”杜姐笑着讲道,“你跟我是一样的,像咱们这种类型的人啊,心里要是遇到事儿,也只会发现就这么个小舞台能够给我们心灵的慰藉,我有事儿啊也爱来这里!”
穆笛听了杜姐的话思绪万千,回到家里,穆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杜姐跟她说的话:我们搞乐器的,也应该落地接接地气,要扎进泥里土里多观察观察。
穆笛起来坐在书桌旁,抬头看到自己之前在学校的照片,周婷也喜欢乐器、喜欢音乐,现在能够做到的就是用手中的乐器,给她的家人带来慰藉。
想到这里,穆笛立即打开了白浪留下的追思会方案,开始了一番精心的修改。
第二天一大早,穆笛就在医院外等候着,周婷父母刚从车上下来,就赶紧迎上去向两人进行道歉。
见穆笛这么诚恳,周婷爸爸也表示当时也是自己情绪失控,至于关于周婷的后事会考虑他们的。
穆笛表示自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请求两人给自己几分钟的时间。
周婷妈不知道穆笛会说什么,担心她爸爸情绪再度失控,便让他先进去,自己留下来再次承受这个悲痛。
穆笛拿出了一只U盘递给周婷妈,“我昨天去找了一直照顾婷婷的护士,她们告诉我婷婷喜欢萨克斯,一直在培训中心学萨克斯,早上我就去了那一趟,问老师找了几张婷婷平时和演出时的照片,做了个短视频,配了一段我自己吹的曲子,但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吧,留个念想!”
周婷妈看到封面上的婷婷笑靥如花,眼泪就开始往下落。
“我也是从小学乐器的,看到婷婷就好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婷婷的葬礼上吹一首曲子,这是我的电话,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周婷妈哭着离开了,望着周婷妈离去的身影,穆笛总算松了口气。
白浪和黄金、老潘几个人正在公司打扑克正起劲呢,穆笛推门进来了。
“别玩了!起来干活呢!”穆笛冲着几个人喊道。
白浪瞄了一眼穆笛,“这才几点啊,就说梦话!”
“我去找了周婷的爸爸妈妈,他们答应给我们一个机会!”穆笛解释道。
黄金一听顿时竖起了大拇指,“牛啊,大姐,这你都能谈下来?”
白浪一脸的不相信,“她说什么你都信啊!我手里一把大王,你们都跑不了!”
穆笛见白浪不相信,立即从包里拿出了合同扔到了牌桌上,众人惊呆了,白浪急忙翻看着,然后冲着众人吼道:“还看什么,赶紧干活啊!”
几个人立即一哄而散,赶紧各自准备工作去了。
周婷的追思会在小城白事多众人的努力如期举行,会场中央婷婷最好看的一张照片,周围点着白色的蜡烛,白色鲜花簇拥着照片。
墙上的大屏幕滚动放映着婷婷生前的照片,婷婷的父母面容呆滞,已经悲伤到流不出泪来。
“亲爱的周婷小朋友,谢谢你,给我们带来了最温暖的记忆,更愿天堂的你快乐成长,永远健康幸福......”伴随着白浪的悼词,一身黑衣的穆笛吹响了唢呐,悠长的声音直击心灵。
大家看着婷婷的照片,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落泪,白浪看着穆笛深情地演奏,眼眶湿润,转回身默默擦拭,来参加追思会的众人,都起身轮流到婷婷的照片前面送花,寄托哀思。
仪式结束后,穆笛和白浪站在殡仪厅外等候着,周婷爸爸妈妈从里面出来,穆笛上前拥抱着婷婷妈安慰她。
“穆笛!谢谢你和白浪把婷婷的追思会办的这么好!婷婷喜欢安静,这种怀念的形式,就是我们心中最完美的告别方式,我和他爸爸特别欣慰。”周婷的言语发自肺腑。
“大姐,你们满意就好,干我们这行的不说再见,你们节哀!”
婷婷妈哭着点头。
白浪和穆笛往前慢慢走着,穆笛还沉浸在悲伤中,眼神忧伤。
“还伤心呢?”白浪扭头看着穆笛。
“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婷婷还那么小……”
“这就是生命的无常。”白浪感慨道。
穆笛看着白浪,很认真的问道:“现在是不是对人的生老病死,都习以为常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白浪很严肃的讲道:“你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吗?人只有珍惜当下,开心活着才
是最大的意义。懂了吗?”
这一瞬间,穆笛感觉到白浪那掩藏在不羁的外表下的成熟,不自主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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