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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命朝李陵苕微微颔首,他打招呼的不是李陵苕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的鱼妇。
  后者面对突然出现的二人愣了许久,但很快反应过来,朝着二人各施一礼。
  “你可还记得那声音是男是女?”司命和孟婆坐在矮桌一侧,对面便是李陵苕,郁离就只能站在一旁了。
  李陵苕轻轻摇头,“那声音飘忽不定,分不清究竟是男是女。”
  司命沉吟一声,看向郁离,“这单生意恐怕你不得不接。”
  “还是那个人?”郁离蹙眉,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人,为什么总冲着她来?
  “嗯。”司命点点头,又道:“有鱼偏枯,名曰鱼妇。
  颛顼死即复苏。
  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传闻中鱼妇是出现在狂风暴雨时的海上,有缘之人会借助鱼妇之力死而重生,可她溺死于洛水,却能因鱼妇而生,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郁离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原本该在海上的鱼妇,突然出现在近千里之外的洛水,这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情,且还能这么巧合的遇上李陵苕溺亡,更是巧合之中的巧合。”
  郁离双眼微眯,若说没人背后操纵,怕是连鬼都不信。
  “你明白就好,那人把她送到你面前,定然有着什么目的。”孟婆终于得了空闲,“与其总这般被人惦记,你不得做些什么查清真相吗?”
  司命跟着点头,心里却想这事儿跟他有啥关系?他为什么同意跟孟婆来这一趟?
  郁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李陵苕,“虽然此事于我也有益处,但规矩就是规矩,你仍需用来世三年寿数作为报酬。”
  “我知道,我愿意。”
  对于李陵苕而言,别说三年,就是十年她也愿意,只要能解决了这件事,她往后就再也不会每一世新婚第二年就溺死,孰轻孰重,她心中跟明镜似的。
  “好。”郁离点头,却没有立刻将竹简唤出,而是扭头朝着司命和嘴巴不停的孟婆笑了笑,“在那之前我想听听她是怎么招惹上那些人的?”
  孟婆指了指司命,“问他。”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司命,把一向临危不乱的司命看得只想扭头就走。
  他早该想到,那地方出来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长长呼出一口气,司命缓缓道来。
  李陵苕第一世应死在战国前后,当时她是咸阳城一位官员之女,名唤阿绫,与城中贵族定了亲事,却在第二年同一位楚国来的商人私逃。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重点是那位贵族公子对她痴心一片,穷追不舍。
  “难不成天宫历劫的那个那一世是楚国商人?咸阳城的公子为了追回新妇,将他害了?再不就反过来。”
  郁离从前不觉得司命啰嗦,眼下着急知道答案,心里不知道嘟囔了多少句。
  司命摇头,“不是,天宫历劫的那位那一世是她的儿子。”
  “什么?!”
  在场除了司命和孟婆,他们几个都一脸诧异。
  还以为会是因情生恨的老戏码,结果竟是母子之情离散,而后反目吗?
  李陵苕这会儿脸上表情十分精彩,“那是我遗弃了他?”
  司命摇头,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郁离立刻乖巧地噤声,就猜了那么一嘴,结果啥也没猜到,那还猜什么?
  “她那一世最后还是跟楚国商人走了,但却是在和咸阳城公子成婚后的第二年。
  当时阿绫的孩子已经一岁余,但那商人不嫌弃,还带他们去了楚国,而后几年过得倒也安稳。
  直到秦、楚两国大战,楚国丧失大片疆土和人口,已见衰败之色,那楚国商人便将家国仇恨都宣泄在了她和那孩子身上。”
  郁离张了张嘴,有心问是不是打死了,又想起方才司命的不耐烦,硬是忍了下来。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从古至今这样的人渣不少。”司命见多了这类事情,每每除了叹息,他也不能做什么,甚至有些被打的女郎反过头来去维护打她的夫君,更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但李陵苕那一世不是这样的人,她到底是秦人,多少继承了秦人的彪悍,只是这彪悍埋在骨子里而已。
  “那楚国商人最初只是出气,下手尚算有分寸,后来渐渐就打得狠了,几次差点将母子俩打死。
  日复一日的折磨,让阿绫心中生了怨恨,时值大秦二次伐楚,秦将白起攻入楚国腹地,郢都陷落,阿绫便想找机会带着孩子逃走。
  可惜被那商人发现,断了她两条腿,还将那孩子带离了阿绫身边,这便是她第一世应死的时候。”
  司命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似是说完了。
  众人俱是不解,若故事到此为止,天宫凭什么罚李陵苕?
  难道这故事中不是李陵苕最为可怜吗?
  “司命的命书上她那一世便到此为止,照理说人也该跟着去了冥府,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那一年冥府的命簿上没有她的记录,我往后翻了许多年,才在楚国灭亡那一年瞧见了她。”
  孟婆算是补充了司命未完的故事,但这仍旧不能解了郁离的疑惑。
  本该秦昭襄王时期就死的人,愣是撑到了秦始皇帝灭楚,中间五十多年,她是如何避过冥府鬼差拘魂的?
  “且那一世阿绫的儿子正是天宫水神历劫之身,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小劫难,悲惨一点也就过了,可水神归位之时身负重伤,听说连元神都有些不稳,天帝震怒,密查了此事,然后就有了她每一世都被溺死的结果。”
  司命抚掌,“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至于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寻个答案了。”
  他号称天宫无所不知,但这件事是真的不知。
  当年下来查的那位口风极严,得了结果只告知了天帝和帝君,他就算再好奇,也不会作死地往这两位跟前聊八卦。
  郁离叹了口气,将竹简唤出,“无论如何,这单生意我接下了。”
  当竹简上彼岸花盛开,郁离看到了李陵苕这一世的记忆,她不禁长叹,关于执念,李陵苕比何茵的更空荡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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