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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染眼里一片温热碎掉,“但尤柚喜欢读书,你听到了,她说要一直读下去。我喜欢她,甚至想过这会不会是命运再一次的玩笑?说不定她会是我的亲妹妹。她给过我很多第一次……”苏染颈窝酸涩,在裴成渊肩部调整下姿势,“我的第一个玩具,是尤柚给的,她很小就懂事,骗我说是她不喜欢的,后来婶婶无意间说起,我才知道那是她缠着婶婶两个月才买来的。还有,读高中第一年,我是一个人去的,拖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几乎所有人都有父母送,帮她们弄蚊帐、清洗凉席,我羡慕地瞅着满屋子的人……来不及难受,就看到尤柚抱着一大袋子苹果站在我寝室门口,那时候她才上小学……”
有些感情,也许别人没有亲身体会过不会懂得。
裴成渊仿佛能看到两个身影,一个倔强的,另一个却是蹦蹦跳跳总想逗她开心,他圈紧苏染的手,情绪影响到声音,话里免不了深沉,“都会过去的。”
苏染听闻却哭出声来,“怎么过得去?真的好难。”
强奸再加上毁容,无论哪一样都是致命的。
尤柚被送入重症监护室,婶婶也不堪重压再度被抬回病房。等她清醒后,才有力气商量下面的事。
叔叔婶婶犹豫不决,沈素芬坐在床沿劝,“这种事不能报警,尤柚才20,以后还要读书,到时候闹开了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尤招福显然也赞成,“素芬说的对,尤家丢不起这个人。”
苏染情绪激动,这时候居然还顾着丢人?
“如果不报警,难道让尤柚这样白白受到伤害吗?”
“小染……”
站在旁边的尤应蕊面色如常,她走上前插话说道,“爸妈,如果不报警的话,尤柚的医疗费怎么办?后续如果没有个一百万怎么去整容?”
“我们……大家可以凑一点。”
尤应蕊冷哼,凑?“你能凑多少?”
尤招福和沈素芬面面相觑,裴成渊上前环住苏染的肩膀,“这件事过两天再说吧,目前最重要的是尤柚能否度过这观察期。”
这也正是叔叔婶婶的意思,他们心里的承受能力已濒临极限,如若再逼,恐怕任何一根毫无重量的稻草都能将他们的精神压垮。
裴成渊期间打电话让人送了早饭过来,苏染跟着他走出病房,现在没有时间给她过度伤心,“为什么不马上报警?警方还要取证……”
她情绪有些失控,裴成渊两手握住她的肩膀,“尤柚还在死亡线上挣扎,你忍心让她赤裸裸地呈现在别人面前吗?况且医生说施暴者用了避孕套,一旦报警,繁芜的程序都应付不过来,你叔叔婶婶还有那个精力吗?”
苏染像提线木偶般倒向他怀里,两手无意识地圈紧他的腰,“那要怎么办,我不知道她醒来要怎样去面对。”
“苏染,你太紧张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会。”
苏染忙拉住裴成渊的手,“我知道你有办法,你答应我,帮我找到那个人。”
裴成渊一夜未眠,再加上昨天晚饭没来得及吃,这会精神尚佳但倦意很浓,他伸手拨开苏染颊侧的碎发,“放心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比进警察局还要惨。”
两天两夜后,尤柚总算开始苏醒,婶婶边哭边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尤柚现在的情况仍不容乐观,苏染端给她一杯温水,“婶婶,尤柚醒了吗?”
“又睡着了。”
“她有没有说起什么?”
婶婶痛不欲生,“她说疼死了,还问我她的脸还在不在?小染……我真怕她醒来后会接受不了。”
裴成渊站在苏染身后,这几天病房内甚至整座依云首府,无一例外,窒息般的沉重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还有……”婶婶想起女儿方才的话,“她一个劲说烧的好疼,不要……李琛不要。”
“李琛?”裴成渊吃惊。
“你认识吗?”
面对苏染眼里的质疑,他断然摇头。
裴成渊眼色却在瞬间凛冽,他想起跟苏染去尤家时匆忙一瞥看到的车牌号,再联想起尤柚嘴里的名字,他心一沉,顿时碎入谷底。
裴成渊把苏染送回依云首府,让萧管家将准备好的晚饭送到房里,看着她吃完洗过澡,这才弯腰帮她将被子盖好。
苏染疲倦,眼睛半睁,一只手伸出被窝拉住裴成渊,“你还要出去吗?”
“公司临时有急事,我处理完马上回来。”
这几天,奔波走关系都是靠他,男人眼圈下方已然呈现乌青色,她松掉他的袖口,“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吗?先休息会吧。”
“没事的,”裴成渊将她的手臂塞回被窝内,“我是铁打的,累不坏。”
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出门,在车上给李韵苓打了个电话。
宝蓝色跑车加速行驶的声音引人侧目,两旁绿化带的景致逐一在裴成渊眼里倒退,他现在无心欣赏,到南车路匆忙接李韵苓上车,调转的车头差点撞上门口石雕。
“成渊,出什么事了?”
“爸呢?”
“我跟他说出来打牌,他没有怀疑。”
车子快速隐入主干道,来到市区的别墅群内。
裴成渊和李韵苓走进其中一幢别墅的客厅,李则勤接到李韵苓的电话在这候了半小时之余,见到二人忙起身迎去,“姐,成渊,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李琛人呢?”裴成渊目光望向通往二楼的环形楼梯。
“可能在房间打游戏。”李则勤朝李韵苓使个眼色,却见她一副不知道详情的模样。
“叫他下来。”裴成渊挑了就近的沙发入座,眼见李则勤不动,他仰起头,客厅内琉璃般的灯光映射的这张脸竟是惊骇而冷魅,“非要等闹出人命再被动的去解决吗?”
李则勤闻言,忙让佣人上楼。
不消片刻,李琛穿着睡衣下来,“爸……姑妈,表哥,你们也在?”
裴成渊翘起腿,他这副样子,连旁边的李韵苓都不敢多嘴。
“表哥,有事吗?”
“你认得一个叫尤柚的女孩吧?”裴成渊开门见山问。
李琛神色闪过慌张,他不安地看了眼李则勤,李则勤瞪大眼睛,拳头已捏紧,“说话!”
“我,我不认识!”
话未落定,却见一道黑影猝然逼来,裴成渊挥拳砰地砸中李琛的脸,似乎还不解气,他一把卡住李琛的脖子将他压进沙发,李韵苓眼疾手快抱住他欲要再度挥下的拳头。
“成渊,你别吓妈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真要等那个女孩醒过来,惊动警方你才肯说实话?”裴成渊双目赤红,卡住他脖子的手不住收拢。
李则勤帮忙拉开,李琛吓得躲到沙发背后,“表哥,尤柚她怎么了?”
“强奸加毁容,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没有出来,初五我看到的车是你的吧?你他妈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什么?”李韵苓惊愕。
李则勤直接巴掌甩过去,李琛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我没做过。”
“看来你是不死心,想当面对质了?”
“我没有强奸她,她是自愿的。还有她的脸……我,我真的不知道。”
裴成渊掏出烟盒,铂金打火机在手里一开一合,他点上后深吸口,烟雾从男子冷毅而单薄的嘴角逸出。
“成渊,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压下去,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他们不报警。”李韵苓尚算冷静,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势必要先解决。
“对对,如果惊动警方的话,琛子以后的前途可就毁了。”
“表哥,她真是自愿的。”
裴成渊手里的打火机砸过去,“你给我闭嘴!”
他虽然跟尤柚不熟,但半天时间相处下来,要他选的话他当然选择相信她。
“成渊,这件事要怎么办?”
裴成渊心里烦躁的厉害,他想起答应过苏染的事,他和苏染好不容易走近,她也肯把信任交给他,他抬起眼帘,目光越过萧瑟的空气睇向李琛。“幸好这件事还没到无法挽留的地步,我会想办法先封锁消息,我们都不便出面,尤家现在最需要的是钱,我们只能以这点……逼着他们点头。我会找个律师过去商谈,只要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尤柚今后的康复及一切费用,我会给足。”
“好好,就这么办。”李韵苓手脚冰凉,她把裴成渊抽尽的香烟接过去扔进垃圾桶内。
“这段日子别让琛子出门,尤柚是苏染叔叔的女儿,尽管没有血缘但关系很好,我担心,这件事恐怕不是钱能解决的。”
“苏染?”李韵苓皱眉,“又不是亲叔叔,你们的订婚宴琛子去国外没有参加,之后也没有好好见过面,但她好歹是琛子的表嫂,难不成真到关键时候她会帮着外人?”
“妈!”裴成渊打断她的话,表情不耐,心烦气躁。
回到依云首府,他尽量放轻脚步走进房间,才走几步,眼前便一亮,床头的灯笼罩着苏染撑起的身影,她坐在床沿,“怎么才回来?”
裴成渊走过去躺到她边上,“我以为你睡了。”
“睡不着。”苏染声音黯淡,裴成渊用手遮脸,不去看她的眼睛。
“我让萧管家给你准备了宵夜,去吃点再睡吧。”
裴成渊脱去外套,袖子随意挽在手肘处,他让苏染平躺在他身旁,“我在外面吃过了。”
苏染头枕着他的手臂,侧个身,前额抵住他的下颔,“这几天你也忙坏了,叔叔婶婶让我谢谢你。”
他出奇的安静,以往这个时侯总会讨点口头便宜,苏染脑袋从他颈间抬起,“怎么了?”
裴成渊胸口好似被无数只手给用力挤压,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在这关键时间说错一个字,“没什么,就是很累。”
做事有所羁绊无法洒脱,这已背离他向来的作风。
“成渊,你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
“一旦找到伤害尤柚的人先让我见一面,我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对她下那样的毒手。”苏染语气愤恨,裴成渊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说道,“我让人去事发地点附近查过,至今仍无音讯,假如一直找不到……”
“不可能的,”苏染坚决摇头,“我相信尤柚能够清醒地指出是谁伤害了她,强奸已经是难以泯灭的罪恶,为什么还要毁容?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苏染想不通,尤家人想不通,就连裴成渊也想不通。
难道这就是因爱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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