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城郊。
曲折蜿蜒的公路间，一辆黑色宾利被撞得底盘朝天。
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杂草丛生，乱石堆砌。
男人靠坐在路边的树下，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细短的碎发紧贴着额头，衣服早已湿透。
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猩红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滑落在地，慢慢扩散开来。
江雾栀撑着伞，看见缓缓流淌至脚边的血，抬起步子，往旁边挪了挪。
“陆老板，我们能谈谈吗？”
陆砚勤捂着手臂上的枪伤，目光扫向她，声线哑得不像话：“现在谈事情合适吗？”
江雾栀朝四周张望一番，红唇轻勾，佯装威胁：“那我……走了？”
陆砚勤眼底一片晦暗，藏着捉摸不透的情绪，“谈什么？”
江雾栀蹲在他旁边，麻溜地举起手机，对准他的脸，“不介意我录视频吧？”
机会难得，想到那几十万，她的手都在颤抖。
微弱昏黄的光，照着她白皙的面容，落下一层朦胧的光晕，勾勒出精致的五官，明眸潋滟生辉。
陆砚勤眸色暗沉，视线不经意间从她身上掠过，“嗯。”
江雾栀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清了清嗓子，“江炎澈欠你的五百万，下周可以还给你，但必须按照银行利率来计算利息。”
他紧绷着下颌线，衬得脸部轮廓愈发深邃立体，表情中透着几分隐忍。
“嗯。”
江雾栀把视频保存下来，看了一遍回放，觉得有点模糊，不过也能凑合用。
“再给个联系方式，希望你不要反悔。”
倒也不是她多事，毕竟那笔利息不是小数目，赌场收债的人又不太好沟通。
再加上这位老板平时神出鬼没，很少在赌场露面。
得亏她运气好，前段时间去赌场找江炎澈，见过他一面，要不然还真不认识。
陆砚勤像是有点不耐烦，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江雾栀抬眸，触及他阴冷的目光，心尖颤了颤，故作镇定：“怎么？不能给？”
他薄唇微张，“能。”
紧接着，报了一遍自己的手机号。
江雾栀把号码存进通讯录，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几眼，“你还能站起来吗？”
陆砚勤单手撑着地面，尝试着站起来，接连几次都失败了，“不行。”
“那你别乱动，避免造成二次伤害，我给你叫救护车。”
江雾栀不再耽搁，刚要拨打急救电话，就被他出声制止了。
他语气寡淡疏离，听不出起伏，“坐你车，扶我。”
江雾栀满脸不情愿，磨磨蹭蹭地上去扶住他，拽起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站起来的那一刻，膝盖一软，差点跌倒。
“真重。”
林书岚见状，连忙下车，跑过去帮忙。
江雾栀坐在副驾驶，扭头看了眼后座上的人，“书岚，到最近的医院。”
陆砚勤耐着性子，哑声道：“不去医院。”
他随即说出一个家庭住址。
“你的伤不及时处理，容易感染。”
良久。
江雾栀没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瞥见他双眸紧闭，顿时慌了神。
“完了，他好像死了，赶紧停车，把他……”
陆砚勤微微掀起眼皮，幽邃的瞳孔中倒映出她受惊的模样。
江雾栀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的眉眼很熟悉，却记不起来他像谁，索性收回视线，不再多想。
他抿唇轻哼：“你还想抛尸？”
江雾栀没有丝毫心虚，坦然道：“刚才确实有这个打算。”
狭小的空间内再次陷入寂静。
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她放弃抵抗，阖上了疲惫的双眼。
车子驶入一片私密性极高的别墅区。
江雾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目光落向窗外，嗓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倦意，“书岚，怎么没去医院。”
林书岚不紧不慢地解释：“京川市严禁枪支弹药，他受了枪伤，去医院可能会引起警方的关注，到时候我们都要录口供。”
江雾栀听了这话，吃惊的同时，打消了送他去医院的念头。
不一会儿，她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受了枪伤？”
林书岚脸色平静，没有什么变化，“他刚才说的。”
江雾栀并没有往深处想，以为是自己睡得太沉了。
林书岚将车子开到大门口停下。
江雾栀望着漆黑一片的别墅，只好先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将他扶出来。
然后叫上林书岚，一起走进屋里。
别墅内是现代风的设计，简约奢华，装修以黑白灰色调为主。
江雾栀扶着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四处逡巡，发现连个佣人都没，显得异常冷清。
“你的伤要怎么办？”
他苍白的薄唇微微翕动，“你手机借我。”
江雾栀把手机交给他，听着他的话，知道那头的人是医生。
打完电话，她拿回手机，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沾在手机上的血迹。
“等医生来了，我再走。”
林书岚为难地看着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江小姐，我妈这两天住院了。”
江雾栀淡淡地回了句：“你先走，我等会儿可以打车。”
林书岚点头应了声，便离开了。
陆砚勤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柜子，“上面有个急救药箱。”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江雾栀取下急救药箱，摆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打开盖子，“要用什么？”
他虚弱地垂着眼眸，“止血带，黑色的。”
江雾栀把止血带递给他，瞧着他熟练的动作，识相地没有多问，抓起沙发上那块毯子盖在他身上。
“陆老板，看在我救你的份上，可别诓我。”
陆砚勤抬眸睨了她一眼，“嗯。”
江雾栀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过茶几上的一本书，翻开看了看，居然还是全英文的，略微有些意外。
这年头，真是干什么行业都内卷啊。
大概是书中的内容太艰涩难懂，她没看几页，就失去了兴致，又把书放回了原处。
不久后，别墅外传来一阵门铃声。
江雾栀起身去开了门。
梁希文见到这张熟悉的脸，惊讶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走到电梯口，按了一下上行键，回过头，提醒道：“砚勤，上楼了。”
江雾栀站在玄关处，“那我先走了。”
陆砚勤依旧不慌不忙，目光徐徐落在她身上，“会开车吗？”
江雾栀看向他，有些不明所以，“嗯。”
陆砚勤微微抬了抬下巴，朝她示意，慢条斯理道：“钥匙在鞋柜上的盒子里，车子在地下车库，这边晚上打不到车。”
“嗯，车子明天还你。”
江雾栀没有假意推脱，拿起木盒内的车钥匙，转身出门。
到了地下车库，发现是辆价值不菲的车，莫名有点紧张，主要她不相信自己的车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