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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完更加焦虑,不等我反应就拉着我往厢房深处去:“她实在可怜,好像还怀有身孕,那里面好多人都围着她,似乎要逼她说出什么来。”
  我这才反应元安是在波曲静操作下运送出宫的,那他突然出现在乐营,还大动干戈,分明就是把元安藏到了这里! 难怪赵方羡一定要我在这里待着,看来他早就猜到这件事。
  阿莲拉着我的手在厢房回廊里走走停停,甚是担忧元安的情况:“她不知道服了什么毒药,暂时没有解药可用,听御医说腹中胎儿保不住了。”
  我分外难受,问她:“是灶房烧的水有毒吗?”
  她停下脚步,忧郁地摇头:“御医说像是一种毒草,是中原地区没有的。”
  “不是波曲静给她下的毒?”
  “我被抓去的时候,波公公拼命逼我拿出解药,看起来应该不想她这时候出事。”
  这很伤脑筋,不知道到底谁下的毒,下了什么毒?
  也不知道元安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想亲眼见见她。
  我反过来拉阿莲的手,深深呼吸着试图平复我的不安:“阿莲我求你一件事。”
  草草与她换过衣服,蒙上她常戴的白布面罩,我便与她在夹层前分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安静地坐在门后,双手攀着门边很是紧张:“你快点回来,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呸呸呸!呸掉,知道嘛?”
  她头点的像拨浪鼓。
  我边走远,边回头望她,她娇柔的身躯躲在低矮的夹层里,离我越来越远,远到逐渐模糊。可能是面罩蒙住太窒息,头晕了,我甚至都要记不起她的名字。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像踩在炙热的火炭上,怎么走怎么不舒服。
  “站住!”
  一声粗粝的呵斥惊住我,我怔在原地,手脚僵直到有些颤抖。
  一个带刀官兵警惕地打量我,从上到下,还围着走了一圈:“你是谁,来东楼的厢房做什么?”
  “我是灶房烧火的阿莲,来看看御医走没走,我想请他帮我再看看病。”
  “滚滚滚,哪里来的滚哪里去!御医是你看的吗?”
  他推了我一把,我趔趄后退几步,撞到连廊的摆设花台,差点把瓶口宽到要双手才能握住的瓷花瓶撞下。
  幸是我眼疾手快,抱了花瓶到怀中才没有摔碎,我狠狠瞪那官兵,他看我笨拙如此,便轻蔑地笑道:“你瞪啊,你再瞪!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别想从我这里过去一步!”
  我抱紧花瓶只能吃下这哑巴亏,悻悻往来处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我们元家败落至此,已然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不管怎么走都是绝路,受这杂役的叫嚣我能忍,沦落到乐营卖艺也能忍,就是忍不了自己家人被关在眼前欺辱,我却跨不出去这一步!
  我双手握到花瓶瓶颈,立刻回头朝那官兵疾步而去,他背对我吹着口哨甚是悠闲,丝毫没有发觉我已对着他的脑袋举起了花瓶。
  哐当一声,瓷片震碎乱飞,那官兵后脑勺带血地躺地上,我捂住满脸的血迹,跨过他往里飞奔。
  东楼厢房静悄悄,没什么人在,我推开一道道房门,终于有一间房里同时传来惊声低呼:“是谁?”
  这熟悉的声音又回到耳边,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
  我往碧纱橱深处走去,里边的床榻悬下纱帘,有人躺在里边。
  “姐姐?是你吗?我是元喜。”
  元安艰难爬起来,主动撩开了纱帘,但又很快缩回手:“你怎么来的这里?快出去!”
  我停住脚步,一时间有些诧异与难过:“我来带你离开,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安全回家。”
  她深深呼吸,听起来甚是沉重:“我们没有家了,元喜,爹爹不在了,哥哥也生死未卜,都是我不好……”
  “你还有我和阿娘!哥哥也会没事,等他出来我们去哪里都好!”
  她在纱帘后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定要救你出去!”
  我不能理解她的恍惚与自说自话,狠了心强行撩开纱帘,想把她从床榻上背起来。
  元安推开我,忽然转身埋到被褥里痛哭:“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应该死了才对!”
  “呸呸呸!”
  我拼命摇头:“不要说这种话!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她放声痛哭到不能自已,也不愿再与我对话,我听见外边忽然响起脚步声,走走停停的,只好暂时放下她离开厢房。
  出门便见刚被我砸晕的官兵顶着满头满脸的血,拖着脚步歪歪扭扭朝我走过来,他眼睛煞红,用仅有的一口气骂道:“小畜生这么阴险,看我不宰了你!”
  我扭头往另一边跑,他也突然发力朝我飞扑过来,把我重重压倒在地,双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眼前涌起一片星星和浓烈的黑潮,我感觉到窒息,整个脑袋都要爆炸,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忽然间官兵松开了双手,瞪大了眼睛,木呆呆地扭头望向身后。
  砰一声,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歪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弹。
  我撑起身子爬着后退,赵忡手里拿着砸碎的花瓶瓶口,同样满脸是血,半蹲在原地颤抖道:“我……我杀人了?”
  我生怕他又诈死,伸去两指到鼻尖试探,一开始没有任何气息,正要收回手,官兵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喘出沉重的气息,似恶灵咆哮:“我…要…杀…了…你…”
  他挣扎起来,浑身浴血的模样已经不像一个人,像个怪物,徒手捡起锋利的瓷器碎片,朝着我扎下来。
  我吓到尖叫捂眼,赵忡也害怕地不停往后退,嘴里念念有词:“我是太子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子……我是太子……”
  剑锋划过皮肉的声音噗呲一下,瞬间一泼热血又洒到我脸上,我尖叫失语,发疯拉扯被他抓住的手臂,但官兵的手很僵硬地握着,像个被诅咒的僵尸,怎么都脱不开他。
  一把染血的剑刃穿到官兵弯曲的虎口下,贴着我的皮肤轻易拨开僵硬的五指,我忙收回手,捂到心口泪流满面:“谢谢大侠救我,谢……”
  一把剑鞘抵到我下巴,抬起我的脸:“你穿着那个女人的衣服做什么?”
  也是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驱散了血雾笼罩的阴影,我眼前很快明亮起来,终于能看清楚谁站在眼前——赵方羡。
  他右手持着还在滴血的长剑,微喘着气息,似乎是电光火石间疾步赶ℨℌ过来的。
  我如同终于在洪水里找到浮木,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我以为我要死了!”
  “你确实应该死一回。”
  他推开我,把长剑收入鞘中,观着一地的狼藉皱紧眉头。
  又望到靠在墙角吓到傻的赵忡,立马赶到他面前,把他扶起来关切问道:“皇兄你……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赵忡在他的摇晃下终于回过神,望着他哇一声哭出来:“别杀我!我是太子!别杀我!”
  赵方羡扶他到隔壁厢房里,很快又出来收拾终于长久安静的官兵尸体,放到同一房间里去。
  我跌坐在血泊中,以为他不管我,便撑着发抖的双腿自行离开,刚走几步,身后又响起脚步声,以为又是那杀不死的官兵复活,惊吓到抱紧手臂缩起肩膀,蹲到厢房门边等死。
  前来握住我臂膀的手不再僵硬冰冷,是我熟悉的温度。
  我被他拎起来,歪歪扭扭倚到他怀里,他看我根本站不住脚,顺手推开这间厢房的门,送我到桌边坐下。
  长剑哐一下被他扔到桌上,脸上闷热的面罩也被摘走,我终于可以顺畅呼吸,抬起泪眼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有难?”
  赵方羡揪起我的衣领,俯下肩背平视我的目光如锋利剑刃,咬牙讲:“我一没看着你,你便要闯祸,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在干什么!”
  “我要救我姐姐离开这里。”
  “不自量力!”
  他生气斥责:“杀官吏是死罪,你这是闯了大祸!”
  我不敢再吭声,想起自己为什么冲动,难道不就是因为祸不用我闯,就自行落到我们元家头上?
  但他不是我,如何能理解这样的苦痛。
  我不想再去思考后果,我已经没有了等待后果的时间和权利,推开他的手,努力撑着身子站起来:“如果今天是你被软禁在此生死未卜,我也会闯下大祸,不惜一切来救你。”
  赵方羡怔住,松开了咬紧的后槽牙,安静看着我一步一步往外走:“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可以救这救那?”
  我不语,坚持要去找元安,刚走到安置赵忡的那间厢房门口,便听到有队伍噔噔噔地上楼来。
  赵方羡警觉地拦我进了房间里,抱我在身前退到房间角落里,用他宽厚的掌心蒙住我口鼻:“嘘,别出声,波曲静来了。”
  果然门外响起波曲静的质问:“守卫呢?怎么只剩一地血了?”
  他立刻让人去别处搜,我心里不断祈祷他不要发现我们,果然来来去去就是没进房间来,很快门前没了人影。
  我正要松口气,掰着他的手支吾,忽然一个人影映到门上的窗棂,越来越巨大。
  波曲静试着推门讲:“这里边,也有血腥味……来人,给我进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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