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南这个人极其喜欢安静,他的府邸寂静又冷清。
如今身在军营,他的帐篷也设在营地里最偏僻的角落里。
周宴南抱着她一直走到帐内,然后轻轻把她放坐在软榻上,生怕弄碎了一样。
虞桑宁抿着嘴角,目光时刻盯着周宴南的一举一动……
反正该来的逃不掉,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正想着,忽然手臂传来一阵凉意……
什么东西湿了?
虞桑宁抬起手一看,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染了很多鲜血?
不对,她没受伤,也没有摸过别人啊,身上哪里来的血……
有些后知后觉的虞桑宁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他还在流血的手掌,才紧张的拉过那只大手。
“王爷,你手怎么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去叫军医来帮你处理一下……”
还未起身就被他拉住,面带痞笑道,“此处离军医部最远,等他们赶来,我这伤势恐怕早已愈合了……”
“可是,再这么流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
“小伤,不碍事,放心吧,本王才抱得美人归,死不了的。”
虞桑宁假装生气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王爷身躯金贵,可不像我……”
虞桑宁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起身在帐内四处寻找能处理伤口的工具。
周宴南看出来她要干什么,于是好意提醒道:“你要找的东西就在你身后书架,最下面一层的盒子里……”
“哦。”
果然在他的指引下,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一些消毒用的药酒和止血的纱布。
此时周宴南正坐在软榻上,她端着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边,自然地坐在软榻边的台阶上。
虞桑宁小心的拉过他那只受伤的手,呼呼轻轻吹着气,仿佛这样能减轻一些伤痛。
然后用纱布轻轻擦拭干净他掌心的血渍,准备上药酒消毒的时候,她脱口而出一句话,“会有点痛,王爷忍一下哦。”
“无妨,你……好像对处理伤口还挺熟练的。”
周宴南看着一脸认真的她。
“我舅舅在江南开医馆,所以我略懂一二,往常我爹爹在战场上受了伤回来,他也只要我给他处理伤口,他总说府里的大夫还不如我呢……”
虞桑宁说这些家常事的时候,嘴角含着甜甜的笑意。
转而,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现在说来有些不合时宜,停了停手中的动作,垂着眼眸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静静地看着她用纱布轻巧的将自己右手包扎起来,整洁又秀气。
周宴南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粗人,平常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小伤,这是第一次他体会到那种被关心在乎的感觉。
而这个人,不偏不倚,是她……
帐篷里烛光摇曳,女子细腻白皙的肌肤像是镀上了暖黄色的光,柔和又动人。
虞桑宁虽然没有抬头,但她也能感觉到有一道似火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让人浑身不自在。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想要分散他目光的注意力,“王爷,桑宁有个疑问……不知能不能问?”
“什么疑问?”
周宴南明知眼前人被他盯得有几分怯意,话说着身子还故意往前蹭了蹭。
“为何这军营里人人都叫你大统领?不叫你靖王?”
这靖王难道不比大统领更厉害吗,虞桑宁不解。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靖王、王爷或者九皇子……只要是和宫里沾边的称呼,我都不喜欢。”
“那我以后……该怎么叫你才好呢?”
虞桑宁歪着脑袋,犹豫地问道。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面前的虞桑宁看了片刻后,周宴南脸上才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用那只绑着纱布的大手,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好让她与自己目光相接。
他的嗓音性感,低沉道:“你不是知道,我爱听你叫我什么吗?”
“啊……?”
她脑子迅速回忆了前两日发生的点点滴滴,这才猛然大悟!
不会是?
不会是,那天自己着急乱喊出来的那个吧……
“阿宴……哥哥?”虞桑宁结结巴巴试探性的喊出口。
“诶……这个好听。”
周宴南不要脸的回应了声,看着这张温柔乖巧的面孔,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去揉捏一番。
“这肯定不妥,在外人面前我如何能说出口,况且现在我是奴,你是主,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既然我是主,那规矩合不合都由我说了算,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
虞桑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反正她现在说话不好使。
于是撅着唇,也不敢把心思表明,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嘴巴长在我身上,我偏不叫你阿宴哥哥……”
“你要么就在心里默默想,要么就大声说出来,我耳朵又没聋……咱们这么近的距离,你觉得我真听不见?”
周宴南虽然那她没法,倒也没生气,只觉得有趣得很。
她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吧,反正他不在乎这些东西。
“虞桑宁,我要你……”
“哈?”
虞桑宁被这句话险些惊掉了下巴,张着小嘴满脸写着惊慌失措。
“我话还没有说完。”
“哦,那你说……”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乖乖听话,不许逃跑,否则……我屠你虞家满门。”
嗯,前半句还像是人话……
后半句差点把她吓的魂飞魄散。
“桑宁不知王爷所说,留在你身边是何意思?”
虞桑宁抿着小嘴接着说道:“我想知道,我会以什么身份,留在王爷身边?营妓……丫鬟又或者是别的?”
“你想要什么身份?”
明明是她先开口问的,现在倒好,这个问题又抛回来自己身上了。
“有没有那种,又能说得上话,来去自如,最好是王府里除了你,别人都怕我的身份?”
既然他敢问,那她也是敢想的。
“你想当靖王妃啊?怎么,太子妃没当上,打起我主意来了?”周宴南随口玩笑道。
“那那那……那自然是不敢想的,我现在的身份连个奴婢都不如……”
“还好你有自知之明,依我看,你就先在我房里伺候好我,没准哪天我心情好了,便帮你把奴籍赎了,让你当个寻常女子。”
“听着好像还不错,桑宁多谢王爷。”她拱手道。
“你可知,我刚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怀疑虞桑宁这单纯无知的脑袋,到底懂不懂那句:在我房间里伺候。
这句话其中的含义。
“我自然知道,我又不笨!”虞桑宁不以为然的回到。
“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打算刨根问底了。
“通房丫头……”虞桑宁红着脸道,“以前我兄长房里也有,我怎会不知道?”
周宴南不由追问道,“那你是否会觉得委屈?”
以前虞桑宁是高高在上,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如今落魄得只能当一个通房丫头。
“比起留在这里当营妓……能做王爷的通房丫头,已经是我最大的福气了,桑宁不觉得委屈。”
若不是经历过这么多的艰辛和苦难,虞桑宁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阴暗有绝望的地狱。
这突然的转变也让周宴南有些惊奇,果然,唯有那些痛彻心扉的经历才足以让人迅速成长,蜕变。
他可是一路披荆斩棘,满身伤痕的过来人。
只是,他心中却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虞桑宁,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长大……
希望你一辈子都那么清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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